清早四点光景,时时刻刻看着表的耶南太太,点着蜡烛起来了。安多纳德也没怎么睡,听到声音也起身了。只有奥里维睡得很熟。耶南太太心里很难过地望着他,不忍把他叫醒。她提着脚尖走开,吩咐安多纳德:“轻一点儿,让可怜的孩子在这儿好好地多享受几分钟吧!”
她们穿好衣服,把零星的包袱也收拾妥当。屋子周围依旧静悄悄的;在秋凉的夜里,所有的人,所有的动物,都格外贪恋他们温暖的睡眠。安多纳德牙齿打战:身子跟心都冰冻了。
外边寒气袭人,大门呀的一声开了。随身带着钥匙的老女仆,最后一次来侍候主人。她又矮又胖,气急得很,身子臃肿得有点儿不大方便,但以年龄而论还非常硬朗。她脸上围着块布,鼻子通红,眼泪汪汪地出现了,看到太太不等她来就起床了,厨房的炉子也生好了,大为不安。——她一进门,奥里维就醒了。可是他重新闭上眼睛,翻了一个身又睡了。安多纳德过来轻轻地把手放在弟弟的肩上,低声叫道:“奥里维,我的小乖乖,时候到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,睁开眼睛,看见姊姊的脸靠近着他的脸凄然微笑,抚摩着他的额角,嘴里说着:“起来吧!”
他就起来了。
他们悄悄地走出屋子,像贼一样。各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。老妈子走在前面,推着一辆装载衣箱的小车。他们差不多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,除了身上穿的,只带着几件随身衣服。一些可怜的纪念物另外交给慢车运:无非是几册书,几幅肖像,古式的座钟,它的摆动似乎就是他们生命的脉搏……晨风峭厉,城里谁也没起来;护窗关着,街上空荡荡的。他们一声不出,只有老妈子在那里唠叨。耶南太太竭力想把最后一次见到的,使她回想起过去生活的形象,深深地刻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