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老头见我没听太明白,继续说:他记起了施少中的好。说要不是施少中以罢学威胁私塾先生,他不能站在窗外听课。他还唠叨起你爷爷,说你爷爷是个赌徒,原本你家祖上也够得上地主,却都输光了,是施少中家收留了你爷爷。
父亲一直标榜祖上是苦大仇深。但我记得,父亲从看守所出来后,妹妹见父亲抑郁寡欢,就教父亲学了麻将。后来每逢春节,全家人都会搓几把。妹妹在她姐妹中算是搓麻高手,前些年工厂不景气,她曾靠此为生。可她这师傅总是输给父亲这学生。妹妹缠着父亲讨秘笈。父亲笑说,没秘笈,是天分。施家男人好赌,善赌。再后来,他从我这弄明白股票咋回事后,不由得遗憾地说,要是你爷爷在,你肯定输给他。
孙老头说父亲记忆有恢复,我和妹妹却丝毫看不出。他瞅我们兄妹的眼神是陌生的,不屑的。彷如我们是空气。惟有老孙头登门后,父亲才有了神采。我心里有懊恼。妹妹倒不计较。孙老头一带父亲出门,妹妹就溜出去搓两圈麻将。我担心父亲又想起一号楼,就特意嘱咐此事。孙老头说,他是提过罗局长,却好像记不起一号楼了。记忆这个东西很奇怪,需要它的时候它不来,不需要它的时候,就像影子。孙老头说罢,叹口气道:唉,我都快成记忆专家了。